爱拼会赢,一直写在漳州人的基因里

 当泉州唱响了“爱拼才会赢”

当厦门唱响了“世界第一等”

难道,漳州就只有“欢喜就好”

我们试图通过这篇文章

探寻漳州人的“精神家园”

某种意义上说,这不仅仅是一篇时评

【国际日报讯】近日,一场文学创作交流会在古城晓风书屋举行。一本名为《漳州传》的书,一位名叫陈子铭的作家,让人们的目光再次聚焦这座千年古城,聚焦漳州人精神深处的基因。

亿万年前水火交融的遗痕,是否成了今日的精神意象。吴瑜琨 摄

 漳州,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农耕者的后裔,又是海洋迁徙者的后裔。

 这片山海相连的区域,数个世纪的开放培育出来的自然与通达,传统与现代的平等对望,让人相信,来自地球不同角落的人,可以以一种更为智慧的方式相处,并不一定通过战争与掠夺,或者其他粗暴的手段。

漳州历史上一直处于多种文化的辐射之下。地理上处在江南与岭南的交叉点、也曾站在中西文化的十字路口,在几股能量的牵制下,形成自己的精神气质,这种精神气质既不同于同在闽南文化圈的厦门,也区别于泉州,尽管在同城化的趋势下,他们可能将越走越近。

 山海之间一个层面上是地理概念,另一个层面上是精神内涵,从碧波荡漾的东海或南海跨入青翠的山间,并不需要长途跋涉,咸涩的海风与清新的山气交汇,形成一个富庶与开放之境。人则崇文而尚武,好争喜胜,村社、家族,谁强谁弱,听书声看武艺,则清晰可辨。言语承中州古音,急促却优雅。至于城乡林林总总歌社,则呈现另一种浪漫情怀。

(请横屏观看)

 龙江西溪,发源于博平岭,绕城而过,大航海时代曾经风帆竞发。

 千年叠加,人们培育出处世智慧,与人、与社会、与自然、与传统和谐相处,为贾为商、尊崇儒业、讲求规则,即使身在异域,亦是如此。在他们早早接触西洋文明的时候、在他们走进现代社会的时候,亦是如此。

 这个地方,血统与文化亦多元。人的体格、性情、习惯大抵异于江南,也异于岭南,有山地族群的特征,也有海洋族群的禀性,却又相当强固地保持了北方族群的精神纽带,这是公元七世纪河洛郎强势进入时留下的刻痕。

平和坂仔,一方水土 林何新摄

 待到西风东渐时,人的心胸自然开启,无须面对农耕民族的艰难与惶惑,并有足够的心智去消解它们。一千余年的同化、融合,人们对外来文化保持一种柔和、接纳的心态,滨海海洋社会,十六世纪已俗如化外,自然如此。内陆县份土楼人家,亦如此。华安二宜楼离海口不过近百千米,裸身的西洋仕女仍然作为家族聚居地的点缀。

闽越古关蒲葵关,古代江南与岭南的分界线 蓝智伟 摄

 漳州本质上就是一座移民城市。公元七世纪,中原移民缔造了她;十二世纪,人们把她建成海滨邹鲁;十五世纪,越来越多的人跨海而去。盛唐的光辉、两宋的温润、大航海时代的风帆交织成漳州的历史镜像。一路向海是地理使然,是自然生存条件使然,也是人们精神意志使然,吐故纳新是移民社会流动过程中必须发生的事情。

 人们通常把北方河洛地区作为精神上的故乡,不时对她回望。在出发以后的一千多年时光里,他们经历的地方,都是原乡,都是异乡。所谓的故乡,不过是人们走向下一站的起点,这就意味着,他们所经历的那些地点,他们是外来者,也是主人。他们是被接纳者,也是接纳者。

 空间和时间发生挪动时,他们的身份跟着发生变化。也许正是移民社会心态,让他们的心智愿意处于开放的状态,而精神上保持一种“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的友爱。

 置于一个阔大的时空,一个具象的漳州人浮现了,人们以地缘、血缘、语言为纽带构架彼此的关系,这是移民族群在迁徙过程中以集团合力共同面对自然与社会风险的遗痕。当他们从干燥的中原来到烟瘴之地,把它变成温暖的家园。当他们从家园出发,往人烟杳然却沃野千里的东番(台湾),或者充满机遇却疫病横行的南洋,彼此依托,心心念念。

 来自中原的文化基因一旦和在地融合,形成精神养分,便成了族群坚固的黏合剂。他们依靠这种精神关联建立起庞大的社会关系网络,并把它们应用于精神与物质力量的相互转化过程。在闽南文化圈,漳州保持一种有趣的古意,这种古意体现在味蕾的享受、心情的拿捏、诸般日常乃至对国事的关注。

 开放、接纳、友爱,这是心智成熟的一种表现,完全是移徙过程的养成。人们知道保持个体的价值,这是族群存活的根基。他们崇尚自然,这与自然的慷慨有关,也是整个社会“古风”使然。

 人们心性自由,有不受拘束的天性,如写意的克拉克瓷、如浪漫的歌仔、如风行水上的商船。生活则闲适从容,这是对自然因素的适应和上千年艰苦开拓的酬劳。

 1662年前往漳州的荷兰舰队士兵与汉人发生冲突。(华伦坦《新旧东印度志》

 人们亦曾崇文尚武、争强好胜,及至现代,渐渐平和。他们极为勤奋,如果做一个农夫,就努力做一个好农夫,躬耕陇亩、心无旁骛;如果做一个商人,也应该做一个好商人,始于卑微,终于成器

 他们的智慧体现在生活中,也体现在社会的变革进程里。他们坚持老的传统,又热衷于时代变革,在两者之间自由行走,有时是儒雅的家族长者,有时是热血的革命家,祖先开创伟大基业,功勋彪炳,传到了年青一代亦不至于销声匿迹。 

 天一批局,一百年前的家书,联系彼此的情感与生活

 他们习惯于舶来品的优美与荣华,但总是心神出窍眷恋东方,英文报纸、英式茶点、罗素的哲学、舒伯特的谐曲,都能听出一点东方趣味,所有的闲适与优雅,往往来自中式的长袍、西式的皮鞋、绕着烟的烟斗和温暖可口的茶。

 事实上,他们对舶来物的接受全然保持拿来主义,是个好脾胃的学生,带着饕餮之徒的喜感。他们喜欢通过海外经营获得财富,也喜欢用财富装饰他们的家宅、他们的城市,这使人们至今仍看到那南洋风的城,那中西合璧的番仔楼。

 他们仰望中原,因为这是来处;他们一路向海,这是他们的去处。

他们的昨日已不同于他们的今日,原乡的他们不同于异乡的他们,他们走向未来时,未来将预示着更多的不同。

 漳州城是漳州一千三百余年物质和精神成果的呈现。这座十六世纪快速崛起的商业城市和以后的时光从不脱节。富庶、繁荣,曾经聚合了多种多样的资源,包括资金、人力、物力、市场,并且产生了一群引以为傲的商人和数目可观的士大夫。 

中山公园旧照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西洋风物逐渐浸染的痕迹,庶民的娱乐,教堂的钟声,绣工织女的红颜白发,挟风的小巷,走着明朝的时间,而战马的蹄声也曾骤雨般淹没了这里。数个世纪以来,人们从这里出发,去开拓事业。俯仰之间,皆是人生。

 竹篙厝和五骹居式街廊建构一座商业城市和她的精神空间。竹篙厝以并不宽畅的门面和竹篙般悠长的纵深诠释一种低调的财富营造与储存理念。“五骹居”则以悠长的街廊延展人与人、人与商业社会的关系。 

漳州商业街区,南洋风,一种城市传统的投影

“五骹居”据说来自英伦的麦加顿式建筑,一种混搭的南洋风格的连片骑楼。建筑互相连接倚靠,商居混合而功能清楚,街廊则彼此通畅形成社交空间,仿佛是商业城市社会关系的写照,不经意泄露出一种旧时代的气息,那是现代城市生活的一部分。

 红砖是穿越岁月的绮丽色彩,当飞扬的燕尾脊轻快地划过晴朗的天空,我们看到一座城市隐藏不住的跃跃欲试的灵魂。 

岳口街“勇壮简易坊”,1707年康熙大帝敕建石坊上欧洲人与汉人交往的雕刻,开放时代的留痕。郭群燕 摄

 今天,漳州城是许多人的乡愁。

 不要轻易忽略这座城,在她最好的时代,曾经富裕、荣光,充满财富的气息和无法遏制的欲望。古城商业区畔的漳州河,粼粼波光仿佛让人看到昔日千帆竞发的往事。城市保持着大航海时代的格局,风隐约着那些远去的故事,顺着时光我们可以看到欧洲人 500 年前初来乍到的表情,那表情刻在长寿的石牌坊上。距上一次城市的大规模改造,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世纪,那些宋代的城壕、明清的街巷以及民国的商业风情宛在,那是历史留在漳州的人文脉络,贯穿古今,不曾间断。

 这个性情变得温醇的城,不会因为时间的变化而忘却从前,等到需要面对当下,雀跃的心情,或者已如烟。不过,海风荡涤过的胸膛,依然清朗,往事则沉淀成不易察觉的日常。

 如果换一个时空,谁会是城市的名片,强悍的海商?或者所向无前的拓荒者?

 在最新的城市发展规划中,我们听到山风的轻吟和大海的涛声。那是梳理漳州千年地理、人文、产业脉络形成的结果。中心城区,规划面积上百平方千米的西溪郊野公园萦绕着千年历史文化名城和曾经著名的工商业之城。 

拥江抵海,眺望城市未来 吴奕生 摄

 九龙江出海口,那些曾经俗如化外的滨海地区成为大都市区中最活跃的经济地带,融入厦门湾,推动城市由滨江时代向滨海时代转变。当漳州的未来显现“拥江达海”的格局,那是彰显丝路荣光?还是心灵的抵达?

 漳州就是这样的一个城市,军人缔造了她,圣哲开启了她,大航海时代激发了她,最后,她成了今天我们所能看到的模样。

节选自《漳州传》 作者 陈子铭 2019年3月出版

本期编辑:林思赓 吴辉煌

值班主任:林堃